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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

凤凰冢

发表时间:2024-04-13 10:30

主角为汪云崇南叠枫小说叫《凤凰冢》,作者:奈斯Nice,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凤凰冢主要讲述了: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早就已经被注定好了,只是他自己或许没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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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小说
凤凰冢
奈斯Nice/著 | 已完结 | 长佩
更新时间:2024-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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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精选

入夜,细碎的雨声从一滴一滴逐渐变成颇有声势的倾泻。

蓦地一声滚雷乍起,映得房内瞬间一片透亮,复又黑暗下去。

水扬心几乎是一下子弹开,仿佛被这雷声吓到一般,用指尖掩着自己的唇惊愣住。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猛然变成空空如也的臂弯,云端不禁暗赞水扬心功夫实在是俊到了家。

“怎么了?”云端自床沿站起身来,踱近两步。

水扬心倒也没退,只将头偏到一边,道:“没事……是这雷声吓人不轻。”

“哦?”云端挑眉一笑,纵横无双的俊目微眯成好看的弧度,道,“真是头一回听说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不是,”水扬心摇摇头,转过脸来略略正色道:“突然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云端的笑容也敛起一些,但嘴角却仍轻轻勾着,道:“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水扬心蹙蹙眉心,也说不清这雷声到底让她起了什么古怪的感觉,轻轻抿了抿嘴。

云端笑意加深,再上前两步,伸手环住她的腰,嘴唇在她的发鬓厮磨。

“皇上……”

“嘘……”云端点住那柔软的红唇,浅笑道,“不要叫我皇上。”

水扬心漂亮的杏目闪了几闪,道:“可是我……”

“呵呵呵,”云端为这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痴醉,道了一句:“叫不出口就算了……”温热的双唇不轻不重地覆了上去。

水扬心圆睁着杏目愕住了好一会儿,忽然目光柔和下来,终于闭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双手软软地缠上了云端的背。

暴雨打在窗棱和窗纸上,细簌不停。

云端握住水扬心纤细腕子,将那双白玉般的手靠在自己胸前抚摩,爱不释手。

自上次水扬心用手接住刀刃让云端免于受伤之后,两人之间便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云端本就往悠莲馆来得频繁,水扬心手心割伤之后更是来得殷勤,内服外用好药不断。

水扬心能在皇城脚下的乐馆之中占得一席之地,而且还是最红火的乐馆里的当家招牌,除了歌技曲艺的确胜人一筹外,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自然也是原因之一,再者,能让京城各家豪门贵族子弟都念念不忘的美人,当然不是寻常的粉白黛绿。

这让身边妃子不是臣下做媒就是太后遴选的云端如何不动心。

云端对水扬心的好感一直没怎么掩藏,无论是对着肝胆忠心的汪云崇和董之弦,还是心怀叵测的佟耀顶。

佟耀顶对云端每日流连花间的状态十分满意,虽然少不了三两分警觉,但总归是再也没有干涉阻止过云端出宫。

云端隔三差五便往悠莲馆去,明着是看美人听佳曲的,实着却是携着成打的奏折批阅,间或听董之弦报上来的差事。水扬心也不是头一回跟人演这幽会佳人的戏码了,汪云崇被贬白身之事四处尽知,但据南叠枫捎来的消息和云端处事的态度,这里面似乎大有文章,她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子,虽然从未提问过云端,却倒也猜出了七八分。

她自小长在山间,身边熟识的男子,只有南叠枫一人。三年前下山之后,迫于师父遗命在身,出入的尽是烟柳之地,往来的男子不过都是买笑罢了,何来真心相待之说。汪云崇耀阳门拒婚后,云端便开始在她这里久留,一如云端与她初见时提起禄王案的颓然,机缘巧合地,她竟看到了宫中太后妃嫔、殿下军臣士官都不曾见过的,九五至尊难言的苦处。

而这个演戏给全天下人看的当今天子,竟似拥有凡人都难得的真心。

两人原本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却未料一来二去几番缘故,竟撞出了几分真情来。

垂着长睫由着云端轻抚自己的双手半晌,水扬心轻轻将手抽回来,道:“皇上该回去了。”

云端眉梢微挑,忽的一把拉过水扬心将她按进自己怀里,道:“扬心,我好喜欢你。”

水扬心神色未变,静静道:“扬心是魔教之后,皇上该清楚才是。”

云端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道:“没人知道,你就不是。”

水扬心眼中波光一晃,道:“皇上不该说这样淘气的话。”

“这如何是淘气话了?”云端勾唇一笑,睥睨天下的气魄在眉间稍纵即逝,道,“这天下都是我的,我认定的事,有谁敢说个不字?”

水扬心微微一叹,道:“就算没人知道扬心是阳灵教后人,但扬心出身悠莲馆,却是……”

未及出口的话被柔软的双唇堵了回去,好一阵纠缠。

轻轻抵住水扬心白皙精致的额头,云端眼中笑意未减,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水扬心微垂下眼,平复了一会儿呼吸,道:“百川山庄庆典快到了。”

“嗯。”云端应了一声。

“汪……汪云崇好容易才赢了论武大典跟百川山庄结交上,这个礼缺不得。”

“呵,”云端轻笑出声,“这么快就开始替我分忧了?”

水扬心皱皱眉,不理会他的调笑,续道:“皇上打算遣谁去?”

“嗯……”云端挑挑眉,道:“去年大典,去的是十二卫总领,按说今年这庆典不该低了这官阶去,但是……本来是想让韩承希去送礼,但是现在京中事务繁杂,他和弦都是一个顶两个用,且不论他二人对百川山庄都不甚熟悉,这眼下也实在走不开。”

“所以……”

“陆之冉和薛骏。”

“陆之冉么?”

“嗯,上次论武大典陆之冉跟着汪云崇去过一回,跟叶剪繁多少也算一面的交情,处起事来也熟络些,再搭去一个薛骏,看起来更盛重点。”

“也对……”水扬心点点头,反手轻轻拍了拍云端宽阔的背,道:“雨小些了,皇上尽早回罢。”

云端向窗外望了望,俊朗的剑眉拧了拧,似乎希望这雨越来越大才好。

轻叹口气,云端直起身来,握着水扬心的手微微紧了紧,道:“明天我再来看你。”

目送朱红木门缓缓合上,水扬心转身推开窗,抱着手站在窗前任打进来的碎雨润湿脸颊,忽然觉得心中乱麻一片。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呢……?

“哗啦!”

桌角上精致的古董花瓶跌碎在地,蔓青色的身影瞬时顿住。

角落上一个昏黑不明的人影环抱着双手,面无神色地看着眼前的争斗。

“肃哥!”云裘挣了一下被云肃箍住的手腕,厉声道:“你弄疼我了!”

云肃并未松手,反倒迫前两步,道:“你以为你可以和我撇清关系?”

云裘原本聚满怒气的眼睛霍然失神,怔了一会儿,又忽的向角落那人影一指,道:“可肃哥你居然和他们……”

一袭黑衣的人影直了直身子,向云肃望了一眼,道:“王爷可需要瑞山回避一下?”

“不必。”云肃回头淡淡扫了杜瑞山一眼,道:“公主只是一时愤恼,理清缘由自然就明白了,还望杜先生不要介意。”

杜瑞山点了点头,依回角落。

“肃哥……?”云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堂兄。

“裘儿,”云肃拉起几要摔倒的云裘,将她轻轻推到一边的扶手椅上,松开方才紧箍的手,道:“成大业者,不计较用的是什么手段。”

云裘微微拢眉,眼中波光不定。

云肃踱了两步,将手搭在一边的茶几上,到:“你我虽非同胞兄妹,但孰亲孰远,裘儿你心中最该明白才是。你我都是独子,我亦只有你这一个妹妹,难道还会做害你的事不成?当时,若不是我托佟耀顶去说亲,皇上又怎会那么快就答应你和汪云崇的婚事?”

提起汪云崇,云裘全身一震,咬唇沉默了许久,冷冷道:“我和汪云崇的事,难道不是因为肃哥有意拉拢?”

云肃低笑起来,道:“利人利己而已,哥哥我到底尽力与否,裘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云裘眉心又蹙紧几分,再次沉默。

云肃转过身来,续道:“你想要的不过是汪云崇罢了,这有何难?若有这天下在手,裘儿要几个汪云崇,哥哥都给你。”

云裘攥着衣裙一角,直捏得指节发白,方才抬起头来,道:“你……会为难崇么?”

云肃挑眉:“为人臣子应尽臣子之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我自然不会为这个追究。”略略一笑,道:“况且,他若做了我妹夫,我又怎么会去为难他?”

云裘低垂下头,长而素碎的刘海挡在眼前,未动声色。许久,方才幽幽地抬起眼,向杜瑞山缓缓道:“杜先生……有什么安排?”

杜瑞山双眉一挑,望向云肃,道:“我们暗主正在调拨人手,还尚需一些时日,王爷这边有什么打算?”

云肃低头轻笑,似是忖了一会儿,忽然道:“百川山庄庆典是不是要到了?”

倚在一边的杜瑞山慢慢直起身,道:“四月初八便是了。”

“嗯……”云肃微微点着头,目光转向云裘,道:“若无意外,被派去百川山庄送礼的,应该是陆之冉才对。”

云裘没有理会云肃投过来的目光,冷着眼兀自出神。

门外响起三重两轻一阵叩门声。

云肃微微直了直身子,道:“进来吧。”

贴身心腹武平应声而入,见云裘也在场,略略一怔,跪倒道:“武平见过长公主。”

云裘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武平望向云肃,眼带询问。

“没关系,”云肃理了理袖口,道:“长公主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可说的。”

“是。”武平正了正身,道:“皇上刚刚回宫。”

“悠莲馆。”

“从哪里?”云肃问道。

云裘和云肃同时抬起头来。

“悠莲馆?”云裘挑起一根弯眉,“皇兄最近都在那女人那里呆到这么晚才回来?这像什么话?”

“回长公主,皇上一般下午就回了,今天不知怎的,却呆到了这个时辰。”

“悠莲馆有进出什么特殊的人没有?”云肃道。

“没有。”

“嗯……”云肃点点头,蹙眉想了一阵,再向武平道:“找几个过得去的人盯住悠莲馆,你去把水扬心的来头查一查。”

“是。”武平抱手低头,领命而出。

角落里的杜瑞山上前两步,微笑道:“不知瑞山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嗯?”云肃挑眉。

“哦,就是那个叫水扬心的,瑞山这边和王爷的人一并查着,也许会快些。”杜瑞山笑意不改。

“哦?”云肃难得的觉得杜瑞山的话合了一次心意,唇角微扬,道:“如此就麻烦杜先生了。”

窗口蓦地抹过一片巨大的白光,短暂的静默之后,铺天盖地的雷声轰隆而至,空气中开始有了潮湿的味道。

随着雨势渐大,雷声也渐渐隐去,散乱的雨水拍打着窗棱墙纸,在静寂的夜里成了单一枯燥的巨响。

汪云崇不知为何辗转难眠。他一向入睡很快而且睡得也沉,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极少出现。

在已经不知是第几十次翻身后,汪云崇扯下蒙在脸上的棉被,终于放弃强迫自己入睡的念头,专心地想起心事来。

方刚想了个开头,忽听得那噼啪的雨打声中蓦地夹入一声几不可闻的杂响。微弱至极的轻响,若不是自己刚好醒着,竟决计是觉察不出的。

汪云崇挑着眉细听了一会儿,嘴角勾了起来。

这个人,真是……

大半夜的这么悄无声息地摸进来,想什么呢。

汪云崇放松身体闭上眼,假装熟睡。

房门被毫无声息地打开一角又合上,黑色的身影几乎是一抹而进,随即仿若脚不点地般袭到汪云崇床头,连一阵风也不带。

汪云崇调匀呼吸,继续假寐。

雨下如注,屋檐上的积水倾落下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撞响。

近两刻时间过去,床边的人竟一点动静也没有,若不是那一股劲气还在,仿佛真是凭空消失一般。

汪云崇再也装不下去,长呼一口气,睁开眼,正对上那双在暗夜之中仍然璀璨的眸子。

“呵……”南叠枫笑出声来,伸手在汪云崇脸颊下侧轻轻拍了一下,道:“想骗我?”

汪云崇握住那只手,也笑道:“既然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出声?”支起身向里侧挪了挪,拍拍身侧空出来的地方,道:“上来。”

南叠枫略一犹豫,到底还是除了鞋袜钻进被里,靠在汪云崇肩头。

汪云崇伸手搂住他,调笑道:“这么晚还摸进来,是不是想跟我睡?”

“……是。”南叠枫微垂双眼,似是心事不轻。

这回答倒把汪云崇给哽住,怔了一怔,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干脆侧过身,低头吻住那伶薄的双唇。

南叠枫由着他吻了个够,然后靠回他肩上,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睡不着?”指节滑过他细腻的皮肤,问道。

“嗯……”

“怪了,我也睡不着。”汪云崇将南叠枫搂紧一些,道:“要不是相貌差得太多,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我是不是孪生的,怎么老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应……啊!”

南叠枫在他大腿上重重拧了一下,扭过头来,道:“瞎说什么,我才不要跟你有这种关系。”

“咝……”汪云崇揉着被拧痛的肉,道:“玩笑而已嘛,干嘛下这么重的手……”见南叠枫不睬自己,搂着他的手往下滑进衣里,在他臀上轻轻一掐,道:“那这种关系呢?”

汪云崇做出这等动作来,早就绷紧了皮等着南叠枫发火,未料这回等了半天,南叠枫竟似全无察觉一般没有丝毫动静,汪云崇眨眨眼,手上再次在那柔滑的肌肤上大吃豆腐地摩挲,南叠枫却只是微微动了动腿,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枫?”察觉到不对,汪云崇收回手,试着唤了一声。

南叠枫紧了紧被子,声音很低:“这种关系,会很久么?”

汪云崇恍然,连带着连他睡不着的原因几乎也猜到了,坐起身来让他倚在自己胸口,道:“我和你,跟师父和禄王爷不一样。”

南叠枫微闭上眼,道:“哪里不一样?”

汪云崇再次哽住。

哪里不一样?地位?处境?还是遇到的人?

这些明明白白的理由,却不知为何觉得像是搪塞一般说不出口。

南叠枫并没有期待汪云崇回答,仍旧闭着眼,续道:“初八的百川山庄庆典,你觉得朝廷会遣谁来送礼?”

汪云崇身子一震,头一次对着南叠枫有些微怒,道:“南叠枫!”

南叠枫回看过来,眼里满是让人读不懂的神色。

汪云崇叹出一口气,道:“你怎么会说这么让人生气的话。”

南叠枫垂眼片刻,忽然勾住汪云崇的脖子将双唇凑上去,伸出舌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描绘。

汪云崇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挑弄,满心满怀的气瞬间飞得不知何处,一手揽过南叠枫的腰,另一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灵巧地缠了回去。

南叠枫微仰着头顺从回应,许是觉得侧着的姿势太过别扭,干脆翻过身整个人坐到汪云崇身上,修长的手在他背上缓缓游走。

汪云崇眉心一拧,突然匆忙结束了这个吻,将南叠枫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摘下来,握在手里,道:“你到底怎么了?”

南叠枫仰头看了他片刻,问道:“我是不是很好看?”

汪云崇今日第三次被南叠枫问道哑然,蹙着眉望着南叠枫灿如星斗的眼睛,不知此刻该说真话还是假话好。

“……嗯,当然。”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凭心而言。

“我好看还是陆之冉好看?”

汪云崇瞪起眼来,道:“你乱想什么?”

“这有什么可恼的?”在他唇上安抚地轻轻一啄,道:“你和陆之冉的事,我之前提过一个字没有?”

“你好看,好看很多。”莫名的脾气又再次袭上来,却又颓然地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对南叠枫发火的立场,于是眉心越拢越紧。

“嗯……”南叠枫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果碰到比我更好看的人,你会不会也想要他?”

汪云崇一怔,随即真不知是该恼该笑,只好双手一紧将南叠枫按到自己怀里,道:“枫,你今天太奇怪。”

南叠枫倒也不强求汪云崇的答案,靠在他怀里,续道:“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离开禄王爷么?”

“呃?”汪云崇再次一愕。

“在见到风溏之后,父亲一定发现了,禄王爷不过也把他当成珍世藏品罢了,你对这藏品千般好,待到更漂亮的出现,上一个一样是索然无味。”

汪云崇在南叠枫背上轻抚的手猛然顿住,正要说话,却忽的觉得颈上湿湿热热的一片。

“对不起……”南叠枫在他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断续道:“我只是想到父亲的事,莫名的难受而已,不是对你。”

汪云崇叹出一口气,拉紧被子裹住两人,拍了拍南叠枫,道:“睡一觉就好了,别多想。”

南叠枫闭上眼睛,半晌,复又睁开道:“我们明天……跟舅舅坦白罢。”

“什么?”汪云崇也睁开眼睛。

“我跟的你事。”

汪云崇侧过身来,眉头再次拢紧,道:“你和莫叔叔才刚重聚,你这样刺激他……”

南叠枫嘴角微挑,道:“奇了,你哪里会在乎这么多。”

汪云崇撇撇嘴,伸手将南叠枫搂得更近一些,道:“我是不在乎,但是莫叔叔是你舅舅。”

南叠枫看着汪云崇,眼中星光摇曳。许久,才道:“迟早他都是要知道的,拖这一日两日的又算什么,何况,在这世上我也就只有舅舅这一个亲人,我也不想瞒他什么。”

汪云崇微阖上眼,点头道:“你决定就好。”

密而急的大雨一夜未停。

汪云崇这一夜睡睡醒醒,竟是难眠了。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停了下来,日光极亮,天色却是茫茫地一点也不清透,又白又厚的云一大块一大块地沉沉坠着,空气很是潮湿。

推开被水汽侵得有些微湿的被子,汪云崇睁开眼。自小在北方长大的他很不习惯这样潮湿的气候,虽不觉得热,但身上却总觉得像被汗黏湿了一般,极不舒服。

摸摸身边,南叠枫已经起了,而且想来是很早就出去了,身边那微微凹下去的床褥上一丝温度也无。

汪云崇侧头细细辨认窗外的天色,竟已是巳时了。

昨夜被南叠枫一通没头没脑的话,竟搅得自己一夜辗转难眠,脑中混沌一片,许是到快天亮时才睡着的。

汪云崇揉揉眉心,坐起身来。

梳理穿戴齐整,由着一个仆从领着到了昨日三人交谈的侧厅中,见南叠枫和莫润升已经吃过早点,正喝着茶闲聊。

见汪云崇踏进来,莫润升起身召唤婢女又上了热粥和几道小菜,道:“你可算是起了,我跟枫儿可在这儿等了许久。”

“嗯?”汪云崇不明所以。

南叠枫望向他,道:“舅舅说母亲就葬在附近,我想去看看她。”

并不想让莫润升等得太久,汪云崇就着点心匆匆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碗。

南叠枫并没有让太多人跟随,只让阿然一个备了些莫润升路上惯用的东西,剩下的一众仆从全都候在府上。莫润升认了这个外甥,南叠枫也就是莫府上的少爷,说话自然是管用的,一众仆从连忙纷纷点头,恭恭敬敬送到门口。

莫润升拄着上山要用的拐杖在旁看着,虽觉得自己这外甥要等汪云崇一起上山且不让人随着很是奇怪,但倒也是随他,待阿然备好了各种祭品,四人便往玉华山上去。

莫润离下葬的地方虽然不是很高,但总归是要爬山的,阿然一人背着两大袋的瓜果祭品和水囊,方刚绕了几个弯便已气喘吁吁,最后是汪云崇和南叠枫一人一袋接了过去,害得阿然一路上脸色尴尬不已。

莫润离的墓址并不如陵鹤子那般若世外仙境,但当几人靠近到能够清晰地看到墓碑上所刻时,南叠枫还是惊顿住。

墓石的第一行上,清晰有力的篆书刻着:宁门莫氏之墓。

宁添南,最后还是接受了莫润离。

莫润升看出他此刻所想,伸手搭住南叠枫肩膀将他徐徐引到墓石前,道:“我只有润离这么一个妹妹,你外祖父母早逝,润离小我七岁,几乎都是我照顾到大的。这个墓,是你父亲亲手立亲手刻的……不管怎样,你父亲既然立了这墓,总也算是我莫家的女婿。”

南叠枫听罢,也不顾地上全是碎沙乱石,就这么直直跪了下去。

一边早准备好跪毯的阿然一愣,慌忙就要把跪毯递过去,却被汪云崇轻轻拦住。

南叠枫心中百感纠杂,忽然觉得自己本来应是不该来此世间的生命,却因父亲阴差阳错的误入深山和母亲锲而不舍的固执而降生。

这到底是错误,还是注定?明明很相爱的人,却总是相守不了终生,错缠姻缘的人,却离奇地有了一个延续在这世上的骨肉。

南叠枫深深叩首,眼角滑出的一颗泪随着埋头的动作融进土里,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父母而流。

依子女之礼奠酒奉好祭品,莫润升也念念有词地拜了几拜,最后换过汪云崇,按晚辈之礼叩首。

燃完香除过杂草之后,南叠枫再向墓石磕过三个头,答应今后定会时常过来。莫润升直起腰,将已经腾空的布袋竹篮都交给阿然,道:“你拿着这些东西先回去罢,我和少爷有些话说。”

阿然上山时就见识到了自家少爷和汪云崇的厉害,拿着那么重的东西一口气上到半山腰竟还面色如常,连喘气都不曾喘上一口,老爷交给这两人,自然是一点问题没有,于是连声应了几句,转头下山去了。

南叠枫和汪云崇却是心中奇怪,本来南叠枫不让太多人跟来就是想向莫润升坦白他二人之事,但莫润升此时却赶开了阿然,这是什么用意?

南叠枫抖抖衣摆起身,向莫润升道:“舅舅有什么话还要遣走阿然?”

莫润升看了看汪云崇,道:“正好,你来做个见证。”不等汪云崇反应,又向南叠枫道:“这是家族大事,虽然我们莫家现在人丁不旺,但有下人在总是不好。”

南叠枫挑挑眉梢,露出询问神色。

“舅舅我十七岁成亲,虽然你舅母去世早,但妾室也未断过,可是……却是至今膝下无子。”莫润升叹了口气,道:“你虽是外姓,但你父亲是流落孤身,而且现在你又回来了,亦算是我莫家的人。所以……这莫家今后的所有家业,都要靠你来继承。”

南叠枫瞪大眼睛。

莫润升摆摆手,道:“这么大个家,就只剩你我舅甥两人,我们之间也不要讲究那些个客套了,把这家业营续下去,对得起列祖列宗才是真事。”

南叠枫微微蹙起眉心,终于明白为何莫润升要赶开阿然,原来竟是要在他母亲的墓边引出这么一个关乎莫家将来的话来。看着莫润升语气严肃神色凝重,南叠枫本来打算好的一通话尽数咽了回去。

汪云崇也怔了片刻,问道:“莫叔叔是想让枫接管莫家的生意?”

“嗯,”莫润升点了点头,道:“昨天聊的时候枫儿不是说过现在也正管着茶坊么,既然有这么个底子,这生意上的东西都差不多,无非是数目大些而已,枫儿学起来想必很快的。”

“……什么时候开始?”见莫润升完全错会自己意思,汪云崇哭笑不得。

莫润升向南叠枫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唉,舅舅岁数也渐大了,润离和你父亲那几年我也煎熬得很,落下了不少病根,现在身子上毛病也是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润离去了。你越早接管,我也省些心思,到时候也好跟润离交代。”

“可是我……”

“你若是不习惯这里,也没关系。”莫润升打断南叠枫,道:“我们家在京城也有布匹生意,店铺就在城东,生意很好,你若是愿意呆在京城,咱们就在那里置个宅子,看管生意也方便。”看了看南叠枫神情,见他面有难色,皱皱眉,似是作了什么决定,许久才道:“也罢,今后你娶妻生子,姓莫也好姓宁也好,只要把这家业能传下去,也就行了。”

听到“娶妻生子”四字,南叠枫身子微微一颤,垂下眼来。

他自小由师父抚养成人,近二十年来心无旁骛地学武,经营长清居一是对茶颇为喜好,二是出于生计,至于生意之类,全然是没有想过的。莫说是家业、继承、接管,甚至连父亲母亲对他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词,而这些在他人生之中空白了二十年的词却一夜之间尽数跳到眼前,要他承担一切。

“舅舅,”南叠枫抬起眼来,星斗一般璀璨的眸子直视着莫润升,道:“我要接任百川山庄庄主的。”

莫润升脸色沉了下来。

昨日舅甥两人方刚相认,互叙了这许多年的过往之后已是月过中天,虽然莫润升已经知晓南叠枫是由陵鹤子教养长大的,但关于百川山庄庄主一事,不知是无暇再谈还是两人有意绕过,却仍是意见相左。

“我说过了,你不能去。”莫润升道,“你母亲天上有知,也必不会高兴的。”

南叠枫轻叹一口气,背过身,慢慢走到莫润离的墓前,道:“当年母亲要上小五台学武时,舅舅可曾这样阻拦过她?”

提到这一切纷乱的起始,莫润升富态的脸上露出一丝老态,道:“阻拦是阻拦过,可是润离的那个脾性……唉,若知道出门学个武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

“那舅舅认为,”南叠枫道:“如果重来一次,就真的可以阻拦的了母亲么?”

莫润升听出他的语气,沉声道:“枫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南叠枫转过身,道:“舅舅不愿做令母亲不高兴的事,却为何对我如此强求?”

莫润升微微一愣,随即踱上两步,道:“枫儿,舅舅这是为你好,莫家的生意现在遍布天下,你一旦接手,就是富甲一方。管那么些个江湖争斗,你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

南叠枫垂眼道:“若是自小就长在莫家,我可能会这么想。但是……”南叠枫抬起眼来迎上莫润升已然有些不悦的目光,道:“我跟着师父过了二十年,学的是天下至高的武学,听的是天下第一人的教诲。师父过世以后,我本也心灰意冷不想再搅入这纷争之中,却未想踏入一步,已是注定深陷。这个时候退出,我放得下江湖,谁放得过我?”

莫润升怔住。

“我已经有了那些过往,整整二十年。”南叠枫续道,“师父待我如同再造,她离奇而死,我又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弃她的遗命于不顾?母亲绝望而去,父亲因一个至今无解的原因辞世,师父更很可能是源于同一个原因赔上性命,而我难道就应该偏安一隅,守着继承而来的财富碌碌终生,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舅舅认为这样母亲会高兴,父亲会宽慰,师父会瞑目么?!”

莫润升瞪大双目无言反驳,眼睁睁地看着南叠枫背向他走到汪云崇身边,竟是十指深扣地牵住了汪云崇的手,回头道:“那么多年的痕迹,现在要抹,也抹不掉了,何况,我从来也不想抹掉。百川山庄之事我的心意已定,舅舅不要再提了。”

莫润升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只觉眼前一黑,向后倒了几步,南叠枫反应奇快早已移动身形闪到他身边一把扶住。

莫润升缓过劲来,指着汪云崇道:“你、你们……你们……”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

汪云崇原以为莫润升突然说及接管莫家生意,南叠枫会就此搁下他二人的事不提,却未想到南叠枫竟直接过来牵住了自己的手,而且是在他母亲的墓前。

当真是一时惊喜掺半。

南叠枫搀住莫润升,道:“山间正午太阳烈得很,舅舅还是早些下山休息罢。”

莫润升呆了一呆,随即对自己的外甥也动气起来,狠狠甩掉南叠枫的手,负手快步下山。

南叠枫略略一顿,随了上去。

汪云崇转回头,向莫润离的墓再次跪下,用力磕了三下头,这才起身快步跟上。

京城夜已极深,丑时三刻方过。

叶廷恭在暗夜的深宫之中疾行,如影似魅。

今次是他返回边关前最后一次入宫面圣,明天的这个时候,他就该同来时一样,与两个贴身侍卫连夜赶回边关。

战事告紧,休整了月余的轩成大军改换方向集中攻打西北面的另一座重镇,他不能再逗留了。

浓黑的夜色与他身着的夜行衣已经融为一体,由于近些天常常需要摸黑进宫,为防被记下路线跟踪,他每次进宫出宫挑选的都是全然不同的路线,有时甚至需绕上大半个时辰才出的了宫。

除了皇家成员和在宫中司职半辈子的老婢太监外,没有人比他这个做过许久太子伴读的人更熟知皇宫构造的了。

凭着对宫中岔道偏路的熟知,叶廷恭左绕右拐,忽然在一处墙角下顿住,身子悄悄挪回几步在园中新张出枝叶的树丛下藏好,浓眉深锁。

这里是锦福宫,庚泰帝时曾是后来下嫁给安宁侯的荣盈公主的居处,而现在它的主人是清北长公主。

当年荣盈公主未出嫁之前,对云端这个小侄子很是疼爱,因此叶廷恭幼年给云端做伴读之时也常陪着云端在锦福宫内玩耍,对锦福宫可算是了解颇深。

此时锦福宫的侧殿里隐约可见细弱的微光,若不是叶廷恭经年戎马生涯淬炼出了过人目力,是全然察觉不出的。

宫中的女人,下到婢子宫女上至公主妃嫔,日子或多或少都是无聊的,白天里除了梳妆打理、研究驻颜之术外,就是聊些宫里宫外的琐碎闲事,晚上宫中规矩严谨,也是极早休息的。像锦福宫这般侧殿里还亮着光的,实在是少见。

叶廷恭猛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静伏不动。

约一刻时间过后,锦福宫内烛光尽灭,一条匿在暗夜之中的黑影在侧门处几乎足不沾地地一抹而逝,让人直要怀疑是自己眼花。

叶廷恭背心一阵发凉,浓浓的剑眉拧得死紧。待周遭一丝余光也无,这才小心起身往宫外掠去。

回到表哥家中,已是寅时将至,四周静谧无声,只有仲春晚间低低的虫鸣在院落间回响。

怕惊扰到家人,叶廷恭轻手轻脚掠回到自己的住处,推开门来。

跨进屋子的脚步一住,叶廷恭晶亮的双眼中露出一丝惊异,却很快回复淡然,走进屋关好门。

屋中有人,但让叶廷恭断定出有人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察觉出来人的内劲气息,而是因为屋中散发着的椒兰香。香气均匀而持久,想来不是因为带着香佩的人走后所留,而是此人正在屋中。

让叶廷恭这等高手都觉察不出迫近的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叶廷恭心思电转,这人刻意让香佩散出香气来,可见并无恶意。

他惊诧的是,会佩戴如此浓郁的椒兰香佩的人,定然是个女人。

“深夜来访,姑娘有什么事么?”并不清楚来人的具体位置,叶廷恭靠住房门,双目四下探索。

屋内一角转出一个同样通身黑衣的纤细人影来,借着隐约月色看去,竟是杏目柳眉,国色天香。

叶廷恭心念兜转,虽然从未谋面,却突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人是谁,惊道:“水姑娘?”

水扬心轻轻拍了一下手,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贴心的人,叶将军好快的心思。”

云端迷恋水扬心,而且从假迷恋变成真迷恋,这他都是知道的,虽然悠莲馆算是为云端在此非常之时提供了一个可以躲避祺王势力监视的暂歇之所,但当朝天子为一个这样出身的女子着迷,这可是历朝历代的忌讳。所以叶廷恭对水扬心的印象一直不佳,也多次尝试着委婉地向云端吹过耳风。

不过,只此一刻,叶廷恭却突然发现,自己不得不改变对这个女人的看法了。这个看似出身卑微的乐伶,武功莫说是自己,就是放眼天下也是鲜有对手。

“水姑娘深夜来寻廷恭,不知所为何事?”叶廷恭道。

“如今汪大人被贬白身,离皇上太远,叶将军身为皇上心腹,更应眼观八方才是。”

叶廷恭被水扬心说得一愕,道:“恕廷恭愚钝,不知水姑娘所指何意?”

水扬心目光在他脸上缓缓扫过一遍,确定他不是因为提防自己才这么说,方道:“叶将军可知,近来京城之中,出现了阳灵教的人。”

叶廷恭吃了一大惊,瞪起眼来。

水扬心看了他一眼,道:“看来叶将军是不知道了。”

叶廷恭定了定神,怀疑道:“阳灵教行事诡谲,本将不敢说在京中有多大影响,但耳目眼线多少还是有的,阳灵教若真在京城有人,本将多少也会有所耳闻。再者,十二卫京中布防一向严密,加上之前阳灵教在百川山庄盗走龙箫,十二卫更是把阳灵教盯得极紧,如果有这样的人混入京城,十二卫怎么会不知道?”

水扬心挑起柳眉,道:“没有了汪云崇的十二卫,还有什么值得阳灵教好怕的。”

她这话说的极不中听,叶廷恭本是有些不悦,却猛然想到方才在锦福宫所遇,背心再次一凉。

“叶将军有何疑问,不妨都摊开来说,”水扬心道,“同是想帮皇上的人,叶将军有什么想知道的,扬心知无不言。”

叶廷恭张了张嘴,却又闭嘴皱眉起来。好歹这也算是皇上的女人,自己大半夜的跟她共处一室已经不妥了,还私下里这么如审讯一般的发问,成何体统?

水扬心看出他的为难,勾唇微笑半晌,走到一边的案几旁,伸手去碰洒在桌上的清冷月光,道:“阳灵教这次前来京城的只有三四人,就他们用于联络的暗记来看,其中有一个在阳灵教的位分应该不低。”转过头看了叶廷恭惊愕的神情一眼,道:“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是阳灵教前任右护法慕容凡敷的女儿。”

欢月楼二楼的雅室之内传出一声极重的呼吸声,夹在屋外喧闹的人声之中几不可闻。桌上六碟精致的菜品完好无缺,只是不再散冒香腾的热气而已。

把再次空了的酒杯斟满,叶廷恭信手晃了晃陶制的小酒坛,但听水声清脆,所剩的酒液已然不多。

依前夜水扬心所说,以暗记辨认,阳灵教此番来京城的人中,有一个该是总坛下州舵的舵主。阳灵教除总坛外,只在四个州郡设立分舵,因此州舵的舵主在教中位分极高,几乎与总坛长老齐平。阳灵教离京城最近的州舵也在豫州,往来京城也需要不少路程,而这样重要的人物竟然接连两次进出京城,京中的各方部署却居然都没有风闻。

叶廷恭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吐了一口气。

二十四年前阳灵教内变故突发,黎岱渊坐上明主之位后自上而下重新清洗了教内权势分布,而这重新排列之后的各州分舵舵主、总坛长老,江湖上却是极少人知道。虽然阳灵教来京的目的还未可知,但这样敌明我暗的状况,实在是教人担忧。

而水扬心……

叶廷恭眉心深锁。

魔教之后,又是当年追杀过魔教暗主的陵鹤子的传人,明明是荒诞不经的说法,可是如此惊人的功夫却又骗不了人。单是这样也罢,江湖纠葛到底也只是江湖,可是偏偏这中间夹了个当今的九五至尊,汪云崇走后皇上的处境已经艰难,若再让祺王抓到水扬心的把柄,这还了得?

叶廷恭握紧的手上不自觉地加力,只听“啪”的一声,掌中酒盅碎成七八块,在手心划出两道血痕。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浅青色身影不快不缓地走了进来,轻灵无声。

叶廷恭抬起头,对上对方波澜不惊的漆黑深瞳,一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站到自己对面,才道:“陆大人很忙?”

陆之冉瞥了一眼桌上被捏碎的酒盅,垂首道:“之冉失礼,让叶将军久等了。”

叶廷恭有些微讶。十二卫直接隶属皇上列制特殊,加上许多人因办案常年不在京中,对待同僚上级都不太拘于礼数,此风气从上而下遍及十二卫内部,就连总领和副领对着皇上时也并不如其他官员般唯唯诺诺。正因为这样,京中不少贵族官宦都对此颇有微词。

而这个陆之冉,说话恭谨严密,礼数上不差分毫,就连眼神也都让你找不出错处来,实在太不像十二卫的人了。

正如现在,没有比他官高两级的叶廷恭发话,这陆之冉竟就这么垂首站在桌旁,动也不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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