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蜡和腊、蠟及八蜡与臘日
▲浙江省浦江县大畈乡田后蓬村年祭。(下同。)
中国农历十二月也称腊月,但这是推行简化字之后的称呼,古称臘月。“腊”字原本并不读là,而念xī,古已有之。在汉之前,腊(xī)指干肉,且是体型完整的干肉,也即将小的猎物完整晒干。
据《周礼·天官》载,在周代宫廷专门设有“腊人”之职,“掌干肉”(流传至今的冬天制作腊肉风俗,就是这种先秦遗风);臘(là)则是一种祭祀名称,谓“臘祭”,后来又有了腌肉的意思。那么,腊(xī)、臘(là)还有蜡(là)如何统一为臘(là)了呢?这大约源于冬日祭祀(冬祀)。
《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其中,“祀”即祭祀。夏朝如何祭祀我们还不太清楚,但商朝畏神、周朝敬祖则有史可查。在商人的日常生活中,几乎莫不问神,因而留下的甲骨文大多与问卜有关。至周朝,为了表现与前朝的不同(同时也为了表明比前朝更为先进),换了一种信仰体系,改信神为尊崇祖先(故身为商人后裔的孔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无论对神或祖先,都必须表示凡人或后人的无限敬意——这即在祭祀,正所谓“祭者,教之本也”。
商朝时,每年有春夏秋冬4次大祀,以冬祀最为隆重,为“一岁之大祭”。其原因主要是岁末处于旧岁与新年交替,祭祖祀神以示感谢,同时祈祷来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二是天寒农闲,劳力充裕;三是野兽捕食不那么容易,是人们的狩猎良机,比较容易捕捉野兽制作腊(xī)肉祭品。因而,十二月逐渐成为“祭祀之月”。据《礼记》载:“伊耆氏(即神农帝,一说帝尧)始为蜡。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周朝延续了这种传统,并根据祭祀对象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内容和仪式——这即“臘祭”和“蜡祭”。《康熙字典》云:“臘祭先祖,蜡祭百神,二祭各别。”
蜡祭在郊外进行。天子身着皮弁素服对8位农神的祭祀,史曰“天子八蜡”(这与“腊八”不是一回事,不能混淆。“八蜡”是一种祭祀仪式和内容,“腊八”是一个具体的日子)。《史记·补三皇本纪》说:“炎帝神农氏以其初为田事,故为蜡祭,以报天地”。具体是:一为先啬神,祭神农;二为司啬神,祭后稷;三为农神,祭古时农官;四为畋神,祭始创田间庐舍、开路、划疆之人;五为猫虎神,祭其吃野鼠野兽,保护禾苗;六为坊神,祭堤防;七为水庸神,祭水沟;八为昆虫神,祭以免虫害。天子亲祭,是为报答众位农神对天下之人(包括天子自己)的贡献与辛劳。《礼记》曰:“蜡之祭,仁之至、义之尽也。”蜡祭之日,“一国之人皆若狂”,因此后世认为,蜡祭是新年习俗的由来。
而臘祭的对象是先祖与五祀,这大约是自周朝开始的传统。古人猎取野兽来祭祀祖先及与家家户户紧密关联的门神、户神、井神、灶神、宅神,答谢祖宗与众家神的保佑恩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合家康宁。因“獵”“臘”通假,故此种祭祀亦称为“臘”。东汉学者应劭《风俗通》云:“《礼传》:臘者,獵也,言畋獵取禽兽,以祭祀其祖也。或曰:臘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也。”
书中引《礼传》介绍说,夏代称冬祀为“嘉平”, 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汉代改为“臘”。所以,中国农历十二月在先民心中最早应是“獵月”(猎狩之月),而后也称“臘月”或“蜡月”(祭祀之月),最后被统一为“臘月”。先人们将狩猎来的禽兽制作腊(xī)肉;然后,宫廷和王族用制作好的腊(xī)肉举行蜡祭,在汉代则被称作臘祭。至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篇注引《五经要义》称:“三代名臘: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总谓之臘。”
只是呢,在汉代之前,冬祀(臘祭与蜡祭)的具体日期并不固定,汉代才明确了自冬至之后的第三个戍日为“臘日”,不过那时的人们并不喝腊八粥,而是作为祭奉诸神的特别日子。现在则刚好相反,尤其在城市,不再是祭祀诸神和祖先的隆重日子,而是简化为一个只有腊八粥、吃喝玩乐的日子。至于说将“腊”当成了“臘”、将“蜡”作为了“蠟”的简化字,就不只造成了字义与词义的混淆(如蠟是蛆虫),更意味着认知的混乱乃至传统的中断(社稷无臘意味著不敬无源)。如此,臘月也就只剩下几条干肉和一碗腊八粥了。
殊不知,比之古时之臘八粥,今日之粥已少有味道,初心与法臘之敬更是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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