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丨成都灯泡厂：延伸的职工福利（4/4）

成都灯泡厂在“东调”中拆迁

厂里的福利是很好的，那个时候工厂就是小社会，厂里基本都有党政工团家委会、商店、食堂、学校，衣食住行全都有着落。我们这代人就是，经历得比较多，但是怨气不大。

那个时候工资很低，但物价确实是不高。 1971年我进厂时工资17元，加上1元5角的粮差，就是18元5角，知青普遍都这个待遇。第二年我工资涨到20元5角，第三年拿到手的有30元，其实一般操作工人工资是29元5角，但我在机修上班，比别的知青多5角。

我第一次很稀奇，去 厂里食堂打抿嘴排骨汤，5分钱，食堂一天三顿要保证，职工们几乎都吃了饭再回家。我记得 理工大学的后面有个小卖部，经常卖一些小炒，专门在我厂食堂一个窗口开起，大家挤在那儿排队等到买菜，比如 胡辣肉丁，卖4角，都是很高级的菜了。按说18.5元的工资都够得到生活，当时10元钱可以买近100斤大米，当时的大米才1角1分多，好点的米1角2分，清油和猪肉大概是7角多，八几年过后工资改革慢慢就变了， 那个时候国家要想把米涨点价都要发粮贴，每个人有2元5角的补助。但是你要想置东西就困难。

单身汉那阵，我母亲要求我每个月存2元，年底可以买件衣服，或者她给我20元钱买件衣服。到我结婚以后，有小孩了，我和我爱人工资加起来有70元， 70元要抽5元出来孝敬老丈妈，5元在那个时候是算大票子哦，娃娃拿出去带要28元，还有牛奶、鸡蛋、白糖另外算，70元都还是勉强够我们一家三口生活。

洗澡也可以在厂里解决，那个时候没得哪个屋里能够淋浴洗澡的，家里只能“盆盆堰”，我们厂里的澡堂一天开放三次，一天可以中午12点、下午5点、晚上12点洗三趟热水澡，女工在那儿彻底地洗头，包括洗贴身衣物这些，洗好了拿回去。晚上12点都要洗了澡再回去。那时候好港哦，周围的农民些还想梭进来洗澡，羡慕到不行。

再一个， 我们厂大都是二班倒，有一部分比如像高温做玻璃壳的那类是三班倒。下夜班要回家的女工路上害怕，成群结队走还是害怕。我们厂有一条路是从二仙桥沿到铁轨走，可以通过厂后门，就要近很多，但是 后门的铁路沿线全部是庄稼、荒地，没有住家，也基本没人过，两边都是“青纱帐”，全是包谷林这些，时不时就有暴露狂出来吓人，整得下夜班的女工怕得很。厂里派保卫科去逮，还派些胆大、不怕事的女工去引，一到时间就把后门打开，准备好人出去引，一旦暴露狂出现了，埋伏的保卫科人员马上去抓。

那时候派出所人不够，派出所还要我们派人常去帮忙，属于联防。过后厂里又提供了一个倒班宿舍，类似于招待所，我进厂当时正在修。“招待所”一间房有4张上下铺床，可以住8个人， 那些晚上下班不敢回去 的职工就住寝室，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再回去 ，有些从农村里来的职工，突然间有了工作，开始过集体生活，天天有人聊天解闷啥的，还不见得想回去。我那个时候都是间或回一次家，好些人买不起也买不到自行车，回家都走路，我还有个自行车骑。

成都灯泡厂老厂区

要说厂附近这铁路沿线，还是很让职工们遭了一些罪的。 我们上班路要途经电厂的运煤铁路，这条路是往电厂运煤的一条主道，原先的二仙桥那儿有个编组站，来回错车我们的大量职工都容易迟到，另外一个是到了春天，养蜂人在八里庄货站转运蜂箱，漫天遍野都是蜂子，职工里头还有遭蜇过敏发生休克的，就在厂里面上班都有遭蜜蜂蛰了的职工。我当时是工会副主席，管理这些，就给职工打招呼， 喊他们不要抢打卡时间去跟火车抢线，太危险了，都是灵活处理的打卡，还给每个职工发了纱巾和草帽防蜂。

除了以上这些福利，厂里还和其他东郊各厂一样修有自己的宿舍分给职工住。 第一批宿舍是1958年建厂时同期修的，这批宿舍后面还作为成华综治办老旧院落改造比较早的一个点进行改造。

到我进厂的时候（1971年），厂里生活区还进行了一次升级改造，才刚刚把自来水给职工接到了屋里，原来职工用水要在楼下公共水龙头取水，费多大的劲。天然气管子也正往每户家里牵，当时还发动每一家人都要来挖一段沟，每户指定一截挖出来，挖好了工人铺设管子，那个时候职工就算再累，但是想到马上就告别蜂窝煤，都多积极。原来我们有个老宿舍是木地板，中间一条通走廊，两边是房子，每间房门口都摆个蜂窝煤炉子，很危险，进去就感觉非常呛，走路咚啊咚的整个楼都在动，楼下的灯光楼上都看得到。

自1958年建厂同期修建了一栋100人左右的宿舍后，1971年又修建了一栋楼，过后差不多每隔10年，厂里就要修一栋宿舍楼，到20世纪80年代底，总共修了4栋楼。那个时候修房子是好事情，生活区的房，房租两三元，还可以几角钱租家具，很便宜，但是房少人多，好多排队等房的，分房难度之大。1994年修了最后一栋，七层，共56家，带来的结果是有近200家人在搬迁。因新房修好资格老的和符合政策的同志优先入住，原住房又分给其他符合条件的搬入，一栋一栋顺搬，空出来的房间再分给工龄满8年的符合分房规定的年轻职工。

80、90年代我接手管理分房，前后管了2次，采用的是“集权制”，就是说整个分配方案我来写，写完征求各领导的意见，每个领导都有他的骨干、（资历）老（的）工（人），按政策、规定给点照顾，最后职代会通过，大都没得意见。 最后的一批房子分房标准是按双职工优先，单职工8年（工龄）分配的。分房当时还不能太大民主，都来参与了还不好做，在我之前的分房中，职工之间都打了架的。

整治后的老旧院落车辆有序停放（原灯泡厂宿舍）

后来，跳蹬河街道办事处主力打造的比较成功的老旧院落改造就在我们这儿。生活区改造后水、电、气三表齐全，有两栋还接了一截出来，把每间房添了一间厨房，把房产证也帮住户办下来了，产权面积从30多平方米变成50多平方米，2008年地震的时候都看到房顶烟囱上的七孔砖摇下来，接的这个楼都没有出现裂缝。另外有两栋楼不能接房子，就把厨房、厕所重新布局了一下，原先除了我住的新修第五栋外，其他栋都没有厕所，是要倒桶子痰盂的。改造出来后，接待若干全国各地来我们这儿参观学习。

后来按照市政规划，我厂整个宿舍区近300多家陆续拆迁住上现代化的新房了，住宿条件大大改善了，原来的地址都变成公园和宽阔的杉板桥路。附近铁路也一齐拆了，在现在和泓东28楼盘位置就是原来省市金属公司、市燃料公司汽车队的所在地，东28就影射了一个二八区域，就是二仙桥、八里庄的发展，才起名叫东28。回顾在跳蹬河十里店生活的50年真的是经历多多，幸福美满，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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